揮舞的手柄隨時可能打到圍觀者。
戴上眼鏡模擬過山車、操作手柄參與槍戰、組隊體驗密室逃脫……在各大商場中，科技感滿滿的VR（虛擬現實）體驗場館“遍地開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兒童。
然而，由于缺少行業標準和管理規范，其中潛藏諸多風險和隱患。VR娛樂項目瘋狂擴張的同時，也讓孩子的安全和健康面臨新的考驗。
碩大的VR眼鏡對低齡兒童來說是不小的負擔。
現場
揮舞的手柄差點打到圍觀者
“開槍！趕緊開槍！”
晚上7點剛過，南二環外一家商場三層扶梯轉角處，時不時傳來幾聲驚呼。
這是一處“VR樂園”，約三四十平方米的店面里，擺著兩臺VR游戲機。
靠左邊的一臺游戲機是個約2米高的支架，支架上垂著兩個VR眼鏡，還擺著一臺顯示器。玩家戴上VR眼鏡，站在屏幕前方，再拿上兩個游戲手柄，便可進入“虛擬現實”的世界。
正戴著VR眼鏡“激戰”的，是個身高不足1.2米的男孩。他時而揮舞著手柄不斷“射擊”，時而左右晃動著身體“躲避”障礙物。遇到緊急情況，男孩還會忽然蹲下，或者跑上兩步。
在他身邊，圍成一圈“看熱鬧”的孩子也異常興奮。見屏幕上出現怪物，幾個人大聲尖叫著。“大家稍微站遠一點兒啊！危險！”旁邊的店員有些忙亂，他希望招攬更多生意，但又怕玩游戲的孩子打到別人。
位于東五環外商場四層的VR體驗館，同樣成為孩子們的熱門之選。5歲左右的小玩家儼然還是新手，頭上頂著碩大的VR眼鏡，行動起來并不輕松。
“跳起來，拿上面那個菜單。”圍觀的男孩看得心急，忍不住沖上去指揮。看小弟弟身高不夠，還索性將他一把抱起。在他身后，近距離觀戰的小姑娘差點被手柄打到。
據記者觀察，這樣的驚險場景在站立式VR游戲中時有發生。由于頭戴VR眼鏡，玩家無法看到現實中的周圍環境。一旦看護不力，便可能出現碰撞或摔倒的情況。
“我親眼見過，游戲剛開始，孩子往后一仰就倒了，幸虧讓旁邊的人接住了。”家長陳先生回憶，除了摔倒以外，還見過孩子忽然向前奔跑，撞上了周圍的東西。
即使是成年人，也可能在VR游戲中發生事故。據報道，一名女子曾在體驗一款VR“跳樓”游戲時張開雙手進行跳躍動作，摔傷后縫了18針。另有一名女子則在同類體驗中摔斷了兩顆門牙。
在調查中，盡管多數經營者承認參與VR游戲有摔倒的風險，并提醒家長看好孩子。但記者發現，不少家長在孩子戴好VR設備后，就到一旁看手機。而經營者往往忙于推廣宣傳或操作機器，無暇顧及每一個玩家。這些VR游戲體驗場館內，也很難在顯著位置看到相應風險的提示。
亂象
恐怖元素引來的大多是孩子
相比起需要操作手柄進行互動的站立式VR游戲來說，那些只用坐著完成的項目似乎并沒有太多技術門檻，也因此更受低齡兒童歡迎。
“這個兩歲半以上就能玩，當然3歲以上更好。”東四環附近的一家商場里，VR游戲場館的店員指著飛船造型的“啟迪號”告訴記者，“看的內容可以自選，具體時長要看片源。”從片源介紹展板上列出的三類內容來看，“瘋狂冒險”類獨占“半壁江山”。其中，不乏“兇宅”“喪尸古堡”等恐怖元素。
南二環外商場的“VR樂園”里，也有一臺可供6人同時乘坐的“暗黑戰車”。隨著影片播出，“戰車”來回晃動，頭戴VR眼鏡觀看的孩子頻頻發出尖叫聲。
“戴著眼鏡看，比這個真實多了，特別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店員指著屏幕上的畫面，向好奇圍觀的路人推薦。諸如怪獸、喪尸等元素，吸引來的絕大多數都是孩子。
“最開始玩切水果、節奏光劍，最近也玩上打喪尸了。”一名家長表示，自己的孩子只有6歲，玩VR游戲是與孩子商定的“獎勵”。每次上完培訓班，都會允許孩子玩上兩局，每局10分鐘左右。“大多數內容都挺刺激的，我們大人看著都暈，不過看很多孩子在玩，就沒考慮太多。”
除了內容“驚心動魄”以外，一些VR眼鏡動輒半斤起步的重量也讓低齡兒童有點“吃不消”。
周六下午，東五環外商場的VR游戲空間里，一個看上去不到5歲的小男孩被抱著坐進體驗艙。足夠匹配成年人頭圍的VR眼鏡，在他小小的腦袋上顯得格外龐大。游戲開始后，為了不讓這個“大塊頭”在晃動中掉下來，小男孩只好用兩只手努力撐住。
“孩子坐完下來就說脖子疼、頭暈，我再不敢讓他玩了。”付女士的孩子剛滿4歲，前不久出于好奇心理，也曾嘗試過一次“戰車”類的VR游戲。戴著沉甸甸的設備在上面搖頭晃腦十多分鐘后，明顯感覺身體不適。
此外，也有家長擔心VR眼鏡存在傳播細菌或病毒的風險。“經常是上一個人用完，直接就給下一個人戴上。”對此，程女士有些難以接受。記者走訪多家VR游戲門店發現，僅有一家門店會在使用前用酒精棉片擦拭設備表面，其他門店均沒有類似的消毒流程。加之VR眼鏡本身比較厚重，游戲過程緊張刺激，幾乎每家門店都能見到孩子滿頭大汗的情況。
經營
供應商缺安全風險管理培訓
事實上，經營一家看似炫酷的VR游戲門店并不困難。“購買設備就是我們的加盟商，投資預算主要看場地大小和搭配的產品。”聽說記者要咨詢加盟事宜，一家提供VR娛樂盈利方案的公司業務員立即發來產品資料，“我們目前有30多款產品，如果是在商場中庭或者走廊過道這些位置做的話，一般面積在20到50平方米，大概1到4臺設備。”
業務員隨即給出具體價目表，稱暗黑戰車15.8萬元、VR影院8.2萬元，可以二選一。暗黑戰場7.5萬元、八度空間4.8萬元，也可以二選一。再加上暗黑旋轉星6.3萬元，樂享光輪5.8萬元，這些銷量都比較高。
“暗黑旋轉星需要差不多8歲以上的小朋友玩，其他幾款基本上4歲以上都能玩。”業務員表示，有些玩法簡單的設備，可以一個工作人員負責兩三臺，互動性強的設備最好一人負責一臺，因為需要教一下怎么玩。
當記者問到是否會有針對工作人員的培訓時，對方稱安裝師傅過去安裝的時候會教設備的使用方法和日常維護。“這個沒什么安全隱患，像一些帶動感的設備都配有安全帶。有些客戶會在旁邊做個溫馨提示：有心臟病、高血壓的和孕婦不能體驗。”至于收費方式，業務員建議主推辦會員卡，“這樣資金回籠比較快，有些客戶2到3個月就回本了。”而設備消毒方面，業務員稱可以根據需要自行選擇，“有些會買酒精濕紙巾擦拭，也有買一次性眼罩的。如果顧客有需要，就可以使用。”
提醒
長時間玩VR易引發視疲勞
“關于游戲分級問題，我們已經呼吁很久，但目前仍然缺少法律層面的規定。”
北京市青少年法律與心理咨詢服務中心主任宗春山談到，如果在VR游戲中過多接觸暴力、血腥等內容，容易導致孩子對這些行為變得麻木。
“相比起成年人來說，未成年人更難分辨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而VR本身提供的就是沉浸式體驗，孩子如果陷入其中，整天都是打打殺殺或者恐怖元素，可能導致孩子產生攻擊性行為，不利于身心健康發展，兒童有著獨特的身心發展規律，我們不能忽視兒童和成人之間的邊界。保護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不能只是一句口號，而應當在更多規則上予以細化和明確。”
在北京同仁醫院眼科中心斜視與小兒眼科主任付晶看來，孩子玩VR游戲不僅要選擇合適的內容，還不能忽視對視力的影響。
“VR眼鏡本質上跟其他電子產品一樣，偶爾體驗一下無妨，但最好不要長時間使用。特別是當眼睛在封閉黑暗環境下接受光線刺激時，會比普通打游戲更容易引起視疲勞。”付晶還提醒，使用VR眼鏡觀看立體畫面時間過長容易感到頭暈，“如果孩子體驗以后有不舒服的情況，家長應該果斷叫停。”
在用眼衛生方面，付晶表示，商家應當對VR眼鏡及時消毒。“如果使用者患有結膜炎等疾病，而設備又未能進行消毒的話，就可能導致后面的使用者出現感染。”（記者 宗媛媛 吳楠 文并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