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國援外醫療隊派遣60周年。近日，習近平總書記給援中非中國醫療隊隊員回信，稱他們“既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也是傳遞情誼的友好使者”。
自1963年向阿爾及利亞派出首支援外醫療隊起，中國已向76個國家和地區派遣醫療隊員3萬人次。他們跨洲越洋，在異國他鄉為當地百姓消除病痛，累計診治患者2.9億人次。日前，本報記者采訪了3位曾經或正在執行援外醫療任務的隊員。
用針灸在非洲“圈粉”
早上7時30分從駐地出發，乘車半小時抵達醫院。這時，走廊兩側的椅子上早已坐滿預約診治的病人。一天下來，幾位中國醫生常常顧不上喝口水、上廁所，一刻不停地問診、查體、針灸。
這是楊翊（第27批援阿爾及利亞醫療隊隊員）在阿爾及利亞的工作日常。
2021年8月，作為援阿醫療隊隊員，湖北十堰市人民醫院康復醫學科主任醫師楊翊來到這個遙遠的非洲國度。同批81人，被分在8個地區的14家醫院。她所在的中醫分隊共7人，包括5名針灸醫生，翻譯、廚師各1名。
早在湖北中醫藥大學讀書時，楊翊的帶教老師中有不少都曾援外，同樣從醫的妹妹后來也加入援阿醫療隊。盡管對援外生活已有了解，但實際面臨的難題還是比想象的多：氣候條件差，時常頂著烈日風沙；缺少綠葉菜，吃不上蔥姜蒜，只能自己動手開荒；語言不通，交流起來得靠翻譯或打手勢……
不過，當地人的友好熱情很快化解了楊翊的不安。憑借30年豐富的針灸臨癥經驗，她收獲了一批忠實“粉絲”。
2022年6月，楊翊接診了一位叫阿波馬大的患者。她身患脊髓炎，四肢癱瘓，意志消沉，本以為要在床上度過余生，沒想到經過2個多月的針灸治療，阿波馬大重新站了起來，這不亞于一次“重生”。
楊翊還收藏著一張珍貴照片，那是她的患者、一名當地退休護士27年前與援阿醫療隊的合影。多年前，這位患者體驗過中醫針灸，前段時間得了重度肩周炎，她又特意找中國醫生治療。看著老照片，楊翊感慨：“當地人信賴中國醫生的背后，是一代代援外醫療隊員的薪火相傳。”
60年前，中國第一批援外醫療隊抵達阿爾及利亞，其中就有針灸醫生，他們將古老銀針帶到非洲大陸，被當地人視作神奇“魔法”。現在，楊翊不僅用針灸為患者解除病痛，還帶教了兩名阿爾及利亞學生：“就算中國醫生離開了，針灸技術也能在這里扎根。”
“這種情況還是頭回碰到”
在幾內亞首都科納克里，一場手術正在緊張進行。
忽然，手術燈滅了。突如其來的停電，讓援幾醫療隊隊員捏了把汗。還好有柴油發電機，手術才得以繼續進行。第29批援幾內亞醫療隊隊長郭偉說，行醫幾十年，這種情況還是頭回碰到。
郭偉是北京天壇醫院急診科主任醫師。15年前，他有過一次援藏經歷。2022年，他又接下了援外醫療隊隊長的重任，來到位于西非海岸的幾內亞，一待就要18個月。
氣候炎熱、傳染病多、隔三差五停電，成了郭偉對幾內亞的第一印象。
一次偶然的機會，郭偉的同事在當地發現一臺閑置多年的腹腔鏡，這是普通外科使用率最高的手術器械之一。好端端的設備，為啥放著不用？一問才知道，幾方醫生中沒有懂技術的人。
郭偉費了幾番周折，聯系國內生產廠家，寄來所需的醫療耗材。醫療隊還手把手教會了幾內亞醫生使用腹腔鏡。現在，中國醫生已經帶著當地醫生在幾內亞做了多臺腹腔鏡手術，真正留下了一支“帶不走的醫療隊”。
白大衣是醫生的象征，也代表著這份職業的神圣。但在中幾友好醫院，郭偉發現一個怪現象：醫生的服裝有短有長、或白或黃，并不統一。閑談中，郭偉得知他們沒有經費置辦白大褂。
為此，郭偉居中協調，按男女款式、大小數量，專門制作了一批白大褂，還印上醫院的標志。2023年開年，一套套嶄新的白大褂分發到位，幾內亞醫務人員高興得載歌載舞，連連對中國醫生說“太好了”。
距1968年中國首次向幾派遣醫療隊，時間已過去整整55年。最近，郭偉很忙，他一邊準備舉辦援幾醫療事業巡回展，一邊籌劃中國西非醫學論壇，推動中幾兩國學術交流。
“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就能把事情一件件辦好。”郭偉說。
“要不是退休了，我還報名”
雖然已經退休，北京世紀壇醫院手術室原護士長周茁（復派首批援布基納法索醫療隊、第21批援幾內亞醫療隊隊員）仍不時想起她遠赴非洲前，母親親手為她縫制的一雙雙粗布長襪。
那是2008年，周茁報名參加了第21批援幾內亞醫療隊。
同為醫務人員，周茁的母親曾在20世紀70年代參與中國援建坦贊鐵路醫療隊。雖然支持女兒的決定，但想到非洲蚊蟲肆虐，瘧疾等傳染病高發，母親心里不免擔憂。出發前，她特意給周茁準備了能防蚊蟲叮咬的粗布長襪。
在幾內亞，周茁和同事們將一個廢棄庫房打掃干凈、清潔消毒，改造成一間門診手術室，接診了成百上千的當地患者。
兩年對外援助生活，周茁忘不了許多暖心瞬間。當地朋友喬瑪摘了一桶芒果悄悄放在她宿舍門外；回國前，一位幾內亞醫生為她定制了一雙皮涼鞋，上面用法語刻著她的名字；還有幾內亞大嬸緊緊拉著周茁的手，送她當地的花布、木質項鏈作為告別禮物……
2018年5月，中國同西非內陸國家布基納法索恢復外交關系，準備復派首批援布醫療隊。
那一年，周茁55歲，父母年事已高，是否要白衣執甲、再次出征？作為既有援外經歷又會簡單法語的醫務人員，周茁選擇再次報名，她幾乎和大使館工作人員同時踏上布基納法索的土地。
在布期間，醫療隊從零開始，用20多天完成了房屋修繕、醫衛用品整理、開灶起火等基地建設工作。
半年時間，援布醫療隊與光明行專家組為當地白內障患者實施手術138臺；下鄉義診時，村民聽說中國專家來了，把義診場地擠得滿滿當當；為消除布方醫院安全管理隱患，周茁在當地朋友幫助下將國內手術安全核查表翻譯成法語共享……周茁記得，許多患者和她合影時都會喊：“中國真好！中國真好！”
去年，世紀壇醫院又接到了一次援外醫療任務。周茁說：“要不是退休了，我還想報名。”
（受訪者供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