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爽文拍成短劇，卻在某種情況下成了“巨大的隱患”。在北京工作的崔先生近日最煩心的事就是母親沉迷于刷網絡短劇，不僅花了近萬元解鎖劇集，而且性情大變。“老年人沉迷短劇”已成為不少年輕人擔心的社會問題。
北京青年報記者發現，不少中老年題材短劇在第三方平臺短劇數據榜單中熱度較高。業內人士則提醒，部分短視頻平臺存在利用算法向老年人推送微短劇，并以各種方式誘導開通自動支付、免密支付或自動跳轉支付的行為。
父母的短劇
以“抓馬”“反轉”情節為主
“我媽睡著了手機還在播放短劇”，“爸爸看短劇已經花了三四萬了”，“我媽說，雖然演的不是特別好，但就是很想看”……在社交平臺上，不少用戶都在吐槽父母看短劇的行為。
在被問及父母觀看的短劇內容時，市民吳女士表示，父親看的短劇在她看來就是“最普通的爽文”——劇情以主角遭受困境開始，以主角得以翻身后對曾經施加惡意的人進行反擊結束。也有網友將父母觀看的短劇評價為“有點癲”。
北青報記者發現，這些中老年短劇以“抓馬”“反轉”情節為主，其內容也呈現同質化，如實現階層的跨升、對曾經欺負自己的人進行反擊、收獲事業和愛情的成功等等。
在一些人的印象中，短劇作為“霸總瑪麗蘇”的重災區，多以女性用戶為主，然而調查發現，男性中老年受眾也是觀看和消費的主力。
“在短劇推送過程中，由專業人士或公司負責引流工作。他們通過分析不同目標群體的興趣偏好，將不同劇的情節片段精準推送給潛在觀眾，以提高短劇的曝光度和觀看率。”天使投資人、資深人工智能專家郭濤向北青報記者表示，“這種策略是數字營銷的一部分，旨在提升用戶體驗的同時，也增加短劇的商業價值。但短劇引流過程應合規，避免使用惡意手段或誤導消費者。”
子女的煩惱
沉迷短劇傷感情又費錢
不少子女反映，短劇內容影響了父母的情緒，甚至性格。有網友表示，母親的性格和藹，但是沉迷短劇后，她開始不自覺地對現實生活中的小事表達不滿。大聲外放短劇、吃飯時看短劇、長時間觀看手機帶來的健康問題已成為部分家庭矛盾的導火索。
除了對家庭關系的影響，北青報記者在部分平臺看到，許多子女稱自己的父母在短劇上花了不少錢，少則四五百，多則數萬元。如何避免父母無意中付費或者沉迷短劇無限花費，成為很多年輕人關心的問題。
受訪者王女士表示，父親在一年半內，充值了大約3.5萬元的短劇。之后，父親改為觀看免費短劇，卻又開始從其中出現的廣告鏈接購買產品，商品的類型從生活用品到保健品應有盡有。
目前，短劇的付費分為多種形式，通常觀眾可以免費觀看幾集劇情，但是在劇情走向更為緊張刺激的時刻，便需要付費觀看。北青報記者看到，知名短劇平臺充值界面顯示，充值或購買的服務為虛擬商品，一旦購買即生效，不予任何形式的退款或變現。
郭濤向北青報記者表示，部分短視頻平臺存在利用算法向老年人推送微短劇，并以各種方式誘導開通自動支付、免密支付或自動跳轉支付的行為。比如，以極低的價格誘導老年人繼續觀看，使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開啟相關支付功能，按集扣費并自動播放下一集。
繁瑣的維權
一些人獲得了部分賠償
吳女士說，她的父親已經在短劇上花費了1000多元。她稱，父親曾一天支出200多元以購買短劇。為了觀看短劇，父親多次向她要錢。她查看賬單才發現父親多次為短劇平臺付費。在她展示的賬單中，扣費來自不同的平臺。吳女士曾在父親付費的小程序上投訴。但是她發現，由于支付平臺和商家過多，充的錢也無法通用，維權有困難。
在尋找解決途徑的過程中，她還發現，不少付費短劇并沒有備案號。其實，在平臺上投放的短劇，需要明確提供備案號。短劇的報備、上架及后續盈利都有一套程序，包括內容審核、版權確認、收益分配等，這些程序受到相關法律法規和平臺規定的監管。
不過，也有一些子女在維權中獲得了部分賠償。一位得到退款的網友和北青報記者分享了自己的經歷。她稱，家中老人已經為短劇花費了近萬元，支付的金額從最初的八九元到幾十元，涵蓋了57個不同的短劇小程序。她一個一個地點擊訂單申請退款，并稱這筆消費為“欺騙誘導老人”，最終獲得了近半數的退款。為了防止老人觀看短劇上癮，在不知不覺中付款，她認為根本辦法是“不要讓老人的手機關聯銀行卡”。但她也知道，老人觀看短劇的原因還是太無聊了，要讓老人做點其他事轉移注意力。
一位自稱為從事短劇投流的業內人士表示，短劇的充值面板分有不同的檔次，高消費后會被平臺定義為“優質用戶”，后續將被推送更貴的面板。郭濤向北青報記者說明，這種情況的確存在，并且從商業邏輯上是合理的。只不過，從用戶體驗和公平性角度看，這種行為確實會引發爭議。為此，他表示平臺需要平衡商業利益和用戶體驗，以確保透明公正。同時，用戶也應有權選擇是否接收此類推送信息。
拓展
防沉迷如何做到“適老化”？
今年6月，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下發《關于微短劇備案最新工作提示》，要求對微短劇實行“分類分層審核”，未經審核且備案的微短劇不得上網傳播。還有網絡平臺發布打擊違規微短劇的公告，表示將鼓勵和推廣優質微短劇，持續對含有不良價值觀導向、違反公序良俗、低俗“擦邊”等違規內容的微短劇，以及相關違規賬號進行治理。
據此前媒體報道，中老年短劇《27歲霸總愛上45歲保潔阿姨》等被集體下架。北青報記者發現，備受關注的《閃婚老伴是豪門》也從相關短劇小程序中下架。
早在2022年，全國人大代表柯云峰就提出過建立短視頻老年人“防沉迷”系統。“建議設置短視頻老年人防沉迷模式”的話題也在微博引發熱議。有專家表示，對于老人沉迷網絡的現象不能一禁了之。全聯并購公會信用管理委員會專家安光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子女可以與父母共同分享相關的游戲、購物、新聞等內容，或者共享一個賬號，進行相關的保護，避免一味地否定其行為。北京市知識產權庫專家、投資人董新蕊表示，“更多的是要開發有利于老年人健康的視頻，開發防止老年網絡詐騙的軟件。”
針對這個問題，郭濤表示，相關法規要求保障消費者知情權與選擇權，監管部門會關注此類誘導消費行為，平臺也會進行規范要求。但是，仍有個別不良現象存在，監管還需持續強化落實。
本組文/本報記者 溫婧 實習生 張靖曼
